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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荒行草(之十三)——酣醇香洌的热酒
2015-02-12

作者:八连 李连友

  说起我在北大荒十三年的生活,就不能不说起北大荒的酒,那简直是刻骨铭心的酒。
  刚到北大荒的那年初秋,大豆、苞米等大秋作物还没有成熟,麦收的活儿也基本干利索了,我们班到月牙儿泡去“捞麻”,为富余下来的劳力扒麻皮子、搓麻绳作准备。这些麻杆儿,是去年割下来扔进水泡子沤着的。虽然刚刚进秋,可是水泡子已经冰凉彻骨,要想跳进去干活,真要有点儿勇气。班长和几个老职工,脱衣服之前纷纷拿出小酒瓶子,啁上几大口,然后递给我们知青:“喝点儿酒,暖暖身子,下水就不冷啦!”那会儿,我们谁也没有接酒瓶子,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“不冷不冷”、“不怕不怕”,有的人还显摆起自己冬泳的经历。其实,当时是洁身自好,以为喝了酒就是变坏的开始。许多人离开北京之前,家长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,要求千万别沾烟酒。可是,在凉风习习中,在荒草甸子的清新与沤麻泡子酸臭的那种混合氛围里,从酒瓶子里飘散出来的香味儿,诱惑力实在太大了……当然,那一天哪个知青也没有喝酒,活儿照样干得很出色。
  后来,有的知青在和老职工一块儿干活的时候,赶上天气严寒,也会和老职工一块喝上几口酒,暖和暖和的。可就是喝酒的那个模样,像是偷偷摸摸的样子。
  转过年来的五月四号,是我二十二岁生日。头天晚上,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,在我到北大荒过的第一个生日里,一定要好好地喝一次酒——那样不但像一个老职工,更是像男子汉了。我把这个想法和我的同班同学杨铭、徐其勋、张秉衡、吴玉森一说,他们都是先一愣,后表示赞成,可又说要谨慎,别声张,怕给别的青年带来不好的影响,因为我们几个人是全连知青中的大哥。于是,我买了一瓶竹叶青,又买了一瓶鱼罐头和一瓶水果罐头。下午,我们几人聚在一处,喝起酒来。我们五人,从高一就在一起,其中的张秉衡、徐其勋和杨铭还是我初中的同学,但是这样的聚会还是第一次。酒不多,我们的话却不少,可以说到北大荒将近一年的时间里,我们已经尝遍酸甜苦辣……我发现,端起酒杯喝上酒,什么正经不正经的都可以聊出来,什么高兴不高兴的都可以说起来,越聊越想聊,兴奋而且感慨……
  事后,有个比我们早来一年多的哈尔滨知青对我说,你们北京青年的胆子可真大,就敢这么“造”?真的,就在这次喝酒以后的几天里,全连的干部们,知青们,老职工们,甚至家属们,看我们几个人的眼色,都透着格外关注。我担心,要是指导员、连长或者哪个老贫农找我谈话,我该怎么应付呢……谁知,根本就没有人找我谈,也没找其他几个人。我想,就喝这么点儿酒,算得了什么呢……
  别说,从这天起,知青们的酒,真喝起来了。甚至有的女青年,在干活累的时候,身体不舒服的时候,也会抿上几口酒呢。
  这年的严冬,气温到了零下三十五度,有一两天甚至达到零下四十度。这么低的温度是什么概念呢?就是,你吐口唾沫,就能结成冰片儿,掉到地上时能摔得粉碎!不知怎的,我得了痢疾,每天要跑十五六趟厕所。厕所里不遮风不挡寒,把屁股都冻烂了。一连二十来天,吃药打针都不起作用,拉得不成个人样子了。同宿舍的李修国说,他听说一个偏方,用多少酒就兑多少白糖,一比一,加火烧开喝下,兴许能治好你这痢疾。说完,他弄来一大缸子北大荒酒,倒进一斤白糖,在火炉上炖了起来。不一会儿,酒开了,满屋子都是呛鼻子的酒味儿和香甜的糖味儿,缸子里的酒,也成了粘糊糊的糖稀。老李把它端到我的枕头旁,让我趁热喝。我将信将疑地端起大茶缸,稀溜儿稀溜儿地喝起来……真奇怪,冰凉透了的肚子,一点儿一点儿地热乎了,热遍了每一寸的肠子肚子,热遍了手指脚趾的每一根毛细血管儿,头上、脖子上、脊梁沟儿,渐渐冒出汗来,枯干的肠子充实了,干瘪的肚子有底了,虚弱的肌肉有劲了,就连看着破烂杂乱的宿舍,也显得光亮清鲜了——浑身里外上下的舒服劲儿,无法形容!老李一直守在枕头前,看着我喝,看着我出汗,他高兴得叫着:“好了好了!这回准好!准好……嘿!我说,你这酒量可真不小哇……”一下子喝了这么多的酒,连我都纳闷儿,而且还是空肚喝的,还是滚烫的酒!别管酒量如何,当天晚上睡得那叫香,一次厕所也没去!第二天上午,像好人一样吃了一大碗热汤面,接着又饶上一大缸子白酒炖白糖,而且是自己走到食堂去吃的。连里的医生看见了,直摇晃脑袋。
  不幸的是,从此喝酒上瘾了,几乎顿顿饭都要喝上二三两。庆幸的是,在连队的日子里,没怎么喝醉过,也没有因酒误事过。
  有两次喝酒,我很难忘记——
  其一:
  我结婚后的第一个冬天,连队的生活达到相当高的水平:平均每人每月一斤多豆油,每户每天将近一斤肉(有猪肉、野猪肉、牛羊肉、狍子肉,不算个人养的鸡鸭)……除去猪肉以外,我还弄了两只羊,冻在小草棚子里。我给北京写信,请家里寄一些涮羊肉调料来(当时北大荒没有那玩意儿),好好涮几回羊肉,解解多年的馋,也让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老乡尝尝新鲜。调料寄来以后,我用了半夜的功夫,把一只羊身上好的地方,切成了肉片儿,大约有二十多斤。
  我请来蒋大爷老两口,支起小饭桌儿,点上煤油炉,坐上小铝锅,烫上北大荒酒,用大盘子装上红白相间的羊肉片……蒋大爷、大娘瞧着这阵势十分新鲜,乐得合不拢嘴,说是从来没有这么吃过羊肉。
  水开了,我扔进几片儿羊肉,然后分别夹到大爷大娘的小碗里:“您快请尝,地道的北京涮羊肉!”大娘迟疑地问:“这就熟了?就能吃了?”大爷举着筷子,也没有轻易的夹起碗儿里的肉。我笑起来:“没问题,香着呢!”老两口这才把肉放进嘴里,慢慢地嚼着,渐渐地,脸上都布满了笑容:“敢情就这么涮两下,嚼着就这么嫩!”我给他们的杯子里倒满热酒:“您再喝口热酒咂么咂么滋味儿?”果然,热酒入口,叫好不绝。接着,他们便你一片儿我一片儿地涮起来,越涮越高兴。我和爱人不停地为他们满酒,为他们夹肉、夹冻豆腐、夹大白菜叶儿,说着感谢他们的话,我们是真心感激他们这么多年照顾与关爱。他们直摆手,说是看着这么多年幼的孩子到北大荒受苦,无亲无故,实在可怜,能帮把手就帮把手,不算甚么!看到他们如此高兴,我们觉着感动,觉着痛快。一杯杯的热酒,温暖着我们的心。大爷大娘似乎也忘记自己年纪,兴高采烈地说笑着,他们俩还互相敬酒呢……
  一盘又一盘的添肉片儿,一遍又一遍地续水,一壶又一壶地烫酒,一次又一次地往炉子里倒煤油,一把又一把的往炕洞里加柴……说也说不够,乐也乐不够,酒是越喝越带劲,越喝越痛快,越喝越热乎,我们的小屋里热气蒸腾,欢乐无限,真是不亦悦乎!
  夜很深了,拍打着门窗的风雪,敌不过热烘烘的炕头,敌不过热乎乎的好酒,敌不过暖人三冬的亲情话语。
  天将放亮,我们在热炕头上东倒西歪。一桶酒喝没了,一只羊吃净了,一桶煤油烧光了……
  我说“从来没有喝得这么痛快”!大爷大娘说“活了一辈子,也没有这么痛快过”……

  其二:
  四十四团(原兴凯湖农场,属于北京市的劳改农场)“疏散”到我们连两位老干部,一个老赵,一个老黄。他们原来是北京劳改系统看押犯人的,押送一批犯人到兴凯湖时,文化大革命的灾难降临到劳改系统,他们也被留在了兴凯湖“就地闹革命”。改成兵团以后,该团总是亏损巨大,归咎的重要原因之一是,养的高薪老干部太多,应当疏散到其他团去均摊一下沉重的负担。于是,老赵和老黄来到我们连(疏散后,该团仍然亏损巨大)。他们是解放战争初期参加解放军的老干部,却落得普通农工的地步,每天和年轻人一样被分配干这干那,还因腿脚不利索没有功效,而不断遭干部们的白眼。
  老赵为人极老实,笨嘴拙腮,还有点儿倔,因此更显得受气。他的床铺紧挨着我,他觉得我有些正义感,办事也可靠,平日里与我就说得多一些,有个头疼脑热,相互也照应得多一些。赞皇县老家的战友得知他的窘况以后,为他办理了调动手续。临走那天晚上,我们一些岁数大点儿的知青弄了些酒菜,为他送行。席间,他很激动,眼圈总是红着,紧紧攥着一条手绢儿,越发说不出什么来了,只是一个劲儿地说:“跟你们处得真不赖,你们看得起我,真是舍不得……谢谢,谢谢……我一辈子都忘不了……我不能喝酒,你们要多喝多喝……”虽然大家东扯葫芦西扯瓢,却都深知同在异乡为异客,心里滋味儿也不好受,情绪时而激昂,时而低沉,不说话的时候怕是在哽咽着……好在灯光昏暗,谁也看不清谁的复杂的面部表情。我挨着老赵坐着,他的一只手始终握着我的一只手,热热的,抖抖的……另一只手不断往我的杯子里续酒,不断地端到我的嘴边……那一晚,我喉头梗塞,很少说话,只是不停地喝酒……虽然泪眼模糊,可我也清楚地知道,在座的战友们很少有人敢看我们两人的……夜深酒罢,我和老赵都是辗转反侧,无法入睡,每隔一会儿,就互相说着“睡吧睡吧”,然后照样睡不着……
  几天以后,我收到了老赵从赞皇写来的信,一笔一画的字迹很端正:“……那是我一生中参加的唯一一次酒席,我永远记住,我的左边是连友,再左边是小刘,再左边是吴玉森,再左边是马骧,再左边……我的右边是老黄,再右边是杨铭,再右边是其勋,再右边是秉衡……”他很郑重的写着:“请你替我向老黄问好!向杨铭问好!向其勋问好!向秉衡问好!向玉森问好!向……”这封质朴深情的来信,使每一个看到的人敛容心酸……
  我回到北京以后,立即给他写信告诉我的新地址。很快,他就回信了,他说他感到非常高兴,相信我能工作得更好,生活得更好。这封信里,他又一笔一画地回忆起那天晚上的送行场面:“……那是我一生中参加的唯一一次酒席,我永远记住,我的左边是连友,再左边是小刘,再左边是吴玉森,再左边是马骧,再左边……我的右边是老黄,再右边是杨铭,再右边是其勋,再右边是秉衡……”

  北大荒酒,喝到嘴里,不像其它酒满嘴里火烧火燎的,它像一块儿软乎乎的糖,含在舌头上,温温暖暖,慢慢地化着,慢慢地甜着你,慢慢地让你心里肚里、直到浑身上下热热烘烘的……
  喝过几年北大荒酒,“酒越喝越厚”的话,已经融进我的血管子里了!

[李连友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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