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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76号
2016-04-14

作者:八连 姜兆海

  提起76号,很多人首先会联想到抗战时期在上海的汪伪汉奸组织。其实不然,我要写的是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34团8连机务排,我工作过的76号车组。
  1971年,我被分到这个车组。车组算我有五人。车长陈竟,1966年哈尔滨下乡知青。驾驶员老安在场老职工。车上还有两个女将,岁数比我大的我称李姐,年龄比我小的称呼为李小妹。
  车长陈竟,肤白大眼,特别是眉毛浓黑而整齐,高高的鼻梁上有几颗雀斑,眉宇间透出一丝精明。他看人时十分注意微笑,手指粗大,一看就知道健康有力。
  老安,四十岁左右,不太爱说话,有点倔,可对人还是很憨厚。
  剩下就是车上的两个姐妹了。李姐,1968年北京知青,直爽、泼辣、胆大。虽是单眼皮但秀气、明亮。就是有点过于严肃。有点大姐的威严,我从心里有些怵她。李小妹,本地知青,对人爽朗、大气,笑时非常好看,嘴角微微上翘,露出很深的酒窝。双眼皮的眼睛非常灵动,扑闪、扑闪的。遇到问题托腮沉思,犹如红楼梦里的薛宝钗,精明、干练。这就是我所在的车组——76号车组的成员。
  学开拖拉机是我喜欢的,我对机械很是好奇,它的动力是咋样产生的我是一窍不通,那时我的知识太贫瘠了。名义上我初中毕业,赶上了文革,也就小学毕业的水平。
第一次出班陈竟带我。眼前崭新的东方红75使我欣喜。用布擦擦机身。又用手扳扳操向杆,登登离合器,好不高兴。那天,我们去耙地,新开垦的荒地,需要用缺口耙把土耙碎,再撒上种子,这叫当年开荒当年收。新的荒地需要平整,低洼不平,行走起来七上八下的颠簸,一天下来浑身酸疼,最难熬的是时间,两班倒。每天十二个小时、下一班人来了,才能停车,四人同时保养车和农机具。这叫双班保养。等车开动了,我才能下班,有时地号离家十几里路,腿着再走回驻地。一天十三四小时,累死了。
  北大荒的五月,是最舒服的时候,天气渐暖,没有了冬季凛冽的寒风,人们脱去穿了半年多的棉装。当阳光照在身上时,是那样的温暖,在这春季里,没有夏日的热情,没有秋天的悲艳,更没有冬日的感伤。最舒服的是没有蚊子、小咬、大瞎蠓。
  种上大豆,小麦还没有到收割的季节。六月份也算空闲,是开荒的好时候,我们车组投入了开荒,一班两个人,余下一人负责送饭。一个开车,一个在后边把大犁,开车不把犁,把犁不开车。一天闲不住。我坐在大犁上,看到脚下的犁刀把碗口粗的树根切断,就像快刀切豆腐。身后的土地被翻起,在犁壁的作用下草被翻到地下,变成黑油油的垄条落在犁后。
我回头时,见三五十米外站着一群狍子,有十几只。一点也不怕人,好像对我的拖拉机很感兴趣,前面那头雄性狍子的角叉那样好看,像一棵珊瑚树,美丽、高大、壮观,一看就知道它是头狍,有一只小狍子不紧不慢的向我走来,身上毛茸茸的像锦缎,小腿那样的纤细。时而低头啃草,时而回头看看狍群。它对我和我的车没有一点防范,我猛然向它们扬了扬手,做出一种攻击的态势,它们全跑了起来,那不是跑,而是跳,极目望去就像秋风卷走的一大堆黄色的落叶。
  开荒,对于农具手来说是技术活,刚开始时我把车开的东倒西歪,翻地质量很差,陈竟是个对工作高度负责的。他对我的要求很高,耐心的指导我。烧完荒的地上全是草木灰。车行走时,带起的灰特别呛人,嗓子发干,迷的眼睛看不见直流眼泪,用手一揉全成了“熊猫眼”。谁在后边把大犁谁受罪,陈竟为了让我尽快掌握开车技术,总是长时间把犁。一天下来,我们全身上下全是灰,特别是脸上、耳朵鼻子全是黑土和汗水。衣服里边,皮肤上全是黑花,真和巫地庙的小鬼没啥两样。。别人看见吓一跳,大家都叫我俩“出土文物”。
  有一次,我和李姐到江边去翻一块地,那里的土质是特别松软的沙土地,上边长满拉拉秧,一翻就堵犁。刚去时,我就见地头树林边有一头黑熊在刨东西吃,机车的轰鸣声把它吓了一跳,撒腿就跑了。
  我和李姐刚翻了一圈地,犁就堵了,当我俩从车上下来,就听见嗡嗡的声音。只见车的周围飞的全是一寸多长的马蜂,我知道捅了马蜂窝了。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左腮和右眼剧烈的疼痛,知道被蛰了,立刻招呼李姐快上车。这时只见她一手抱头,一边叫唤跑上了车,赶紧关车门,只见拖拉机前边的挡风玻璃全被马蜂糊满了,我们慌忙的把车开走,只见李姐头、左眼、耳朵全被蛰。我俩关好车门,忍着巨痛又开始翻地。车门关上,密不透风,正直七月,天气闷热,眨眼时间我俩衣服就湿透了,汗水流在被马蜂蛰的地方真痛,难受极了。机车每走一圈就有三五个蜂巢被翻出来,每窝的直径都有脸盆大小,白花花的裸露在外边。我知道那是蜂蜜。可谁也不敢下去呀。我们已闯进了马蜂的世界,破坏了它们的家园。漫天飞舞的都是马蜂。这时我才明白,进地时见到的狗熊,原来它在找蜜吃呢。这次被蛰的好痛呀。真是刻骨铭心。李姐,你还记的吗?
  眨眼麦收到了。今年小麦长势特别的好。连队的领导正在发愁麦子收回来没地放,突然,连下了三天大暴雨,麦田一片泽国。抢收,是主要任务。康拜因。拖拉机为防止打滑全穿上了“木鞋”(用硬杂木,做成条状,用螺丝固定在车轮或链轨上)。
  麦浪像大海的波涛,一望无际直拍天边。几台牵引式康拜因在麦田中穿梭。真像海中的战舰,区别是海水的蓝色,麦田的金色。收割机的仓斗收满了,升起红旗,等在地头的汽车立刻开过去接粮,两车都在并列中行走,配合的非常默契,麦粒犹如金色的水流倾泄在汽车的车厢里。真是壮观,好不喜人,麦香味弥漫着田野,又带来丝丝的甜意。
  我们车组和张毅校的康拜因是联合车组,倔老张要求我每天把康拜因的几十个黄油头全打一遍黄油(没必要天天打)。黄油枪还不好用,弄的我满身、满手。老张还熊我,我就把每个油头给抹上一点黄油糊弄他。李增玉是老张的助手,当熊李增玉时,李绝地反击。我幸灾乐祸的替老张拍拍后背,皮笑肉不笑的说:“别气坏了身体”边做鬼脸边劝解着。老张很生气,直翻白眼,但又没办法。最后,还是徒弟为王,握手言合“习惯成自然了。老安带我出班,有时也被老张熊,可他说不出来。只好再一旁“吹猪”(生气)。
  麦收是那样的火热,陈竟不但以身作责,还要配合、协调好机车和康拜因的作业关系。行车距离、麦子薄厚,收割台前有无障碍物。到地头咋把收割台甩到45度角,等等这些。因此,开牵引车不是我们这些农具手(徒工)干的。需要一定的技术。上午9点到下午4点,艳阳高照,正是收割机作业的黄金时间。吃中午饭时,他只拿馒头夹点菜,边吃边操作。我问老张:一天能收多少斗麦子?老张手握着康拜因舵轮漫不经心的说:年景好时,我一台车每天收七、八十斗粮(麦粒),今年看来减半就不错了。只见拖拉机冒着黑烟在满是泥水的地里,大负荷地喘息着。最多二档运行,根本就跑不起来。
  我坐在的收割机上,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。云彩好像让太阳烧化了,也消失的无影无踪。麦地里,女四排跟在康拜因后边捡拾没有收净的麦穗。她们都是十七八的岁的姑娘,麦田里犹如撒落了片片盛开的牡丹花,激情四射。给麦收增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。在排长宋丽的带领下,她们整天泡在满是水的麦地里。高腰雨鞋在地里扒哧一天太累。有一部分人还没有雨鞋,她们发明了把套袖套在腿上,裤湿不沾泥,第二天在穿上冰冷的湿裤子继续工作。
这时候,我见陈竟开的牵引车偏离了轨迹,留下一溜麦子,收割机没割到。陈竟今天怎么了?咋出现这样弱智的技术操作呢?咋走神了?
  心事这东西,你想捂着嘴,他会从眼睛里跑出来。轻若飞花,犹似落霞。我猛然看到陈车长眼睛里一股火辣辣的光束,射在女排排长宋丽的脸上,含情脉脉,那样真诚。即使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,就好像有了爱情的感觉。一刹那的缘分,注定了她们一生的姻缘,(最后宋丽成了陈竟的太太)我赶紧敲车门,喊着:“斜了,斜了“陈竟立刻停车问我咋回事,哪斜了。我诡秘地一笑,说:“眼斜了”用嘴呶了呶宋丽的方向,陈竟心领神会,脸如红布,立刻到耳根。回头骂我“你小子净扯蛋,”加大油门,开起车又继续工作了。
  那一年的麦收真是苦,麦子还没抢收完,雨季就来了。满地的泥浆,收割更困难了。我们连干部战士,连家属算上有三百人。种的土地将近三万亩地。一万八千亩的麦子本来收起来就困难重重,又赶上涝灾更难了。连首长只好向团里求援,团里立刻从其它连队调来了十几台康拜因来八连会战。
  田野里机车隆隆,十几台康拜因在拖拉机的牵引下向月牙泡地区抢收小麦。我站在高高的康拜因上,天是那样的灰暗,阵阵寒风吹来。我全身发冷。远处的白桦林被风吹的左右摇摆。月牙泡里的野鸭子在发动机的惊吓中,不知飞到哪去了。
  连队已有一个月没有休息了,真是太疲乏了。病号减员急剧上升,炊事班开始挑桶向各宿舍送病号饭了。有些人为了装病,试体温时把温度计插在热水瓶里。还有些人干脆就说“病了”起不来床了(那个年代远离父母的知识青年的年龄都在十五、六岁到二十岁左右。在那个环境里太苦了)。那一次,我上夜班,因为太疲乏,开车睡着了。差一点把拖拉机翻进松阿察河里。我和曹定华同宿舍住,半个月不曾见面。因为,我上班时,他下夜班还没回来,等我下班了,他又上夜班走了。俩人上下班时间错差。虽在一屋住,却见不到面。还有人路上摔一跤趴在地里睡着的,陈竟几次把上下午时间弄颠倒了。在下午还去上上午的班。人在极度劳累时大脑会产生健忘、迟钝和幻觉。
  在月牙泡边,水奔腾的流着,唯一的桥已被冲毁。桥无非也就是下两个涵管,用土踮起来的低矮便路,已无影无踪了,带队的王副团长也很着急,站在那里大声的咆哮着“给我冲,给我冲过去!今天,就是死人也要过去!”他原是我们八连指导员,因在前两年带领八连苦干,为国家赢利24万3千元。后被提拔34团副团长。我对王的说法很是震惊,在场的的知青兵的年龄都在20岁左右,豆寇青春,花一样的季节。生命只有一次,哪能那样的轻率。35团的大火就是一个多么大的教训。十几条年轻战士的生命就那样的烟消云散了。
  首长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。我们76号是头车,李广义副连长,陈竟和我首先跳了下去,在齐腰深的水里探着路,水是那样的冰凉刺骨,湍急的水把我冲出去老远。我用手摸着桥面与河底的距离有一米多深,如果冒然过去真容易车翻人亡,最后,十几个人用手拉起了水上路标。机车小心翼翼的总算通过了。
  到了指定地号,抓紧时间连接拖拉机和康拜因。进入工作状态,当收割机开始收割时,收上来的全是草,原来,麦收后期,连绵的大雨使野草长得飞快,已把麦子盖住,草吃掉了麦子。剩下的麦头错过收割的季节,已经变黑,碰到收割台时,麦穗就自动掉到地上了,大批的麦子在自然灾害面前损失掉了。在那以粮为纲的年代,真是心痛。在看左边的地里,73号车正在拾禾,热天时间割晒下来的麦子,倒在地里等待晾干,因潮湿,水泡、时间长了,已发芽,一片片,一排排的葱绿伸向远方。那年我们吃了好长时间发芽的黑麦子面,使很多人患上了头疼病。
  每当夜幕就要降临时,美丽的晚霞映入眼帘。开始,太阳还露出身体的光芒,暖洋洋的。接下来,太阳慢慢落下。发出一道道金光把天空染的明亮。染遍了荒原,染遍了树林,染遍了江河,染遍了北大荒。我的东方红75也被撒上了一层耀眼的橘黄。
  在那抢收的季节,没有统一的命令是不能收工的,炊事班把饭已送到地里。看来又要挑灯夜战了。下晚,成群的蚊子小咬铺天盖地的扑来,用手轰走一批,不等手放下,又爬满一群。咬的人们没地方躲藏,吃饭时,借着昏黄的车灯光线,用沾满油污的手指掐着馒头,撅下两根树条当筷子。边打蚊子,边吃饭。一会儿,就见每个人脸上,手上。全是油污,大包和血迹。我无意伸出手拍了一下掌面,清点一下被拍死的蚊子有二十五个之多。那个滋味真是难受,咬的你心慌意乱,满脸发热,浑身发痒、没地躲藏,急不得,恼不得。有的女知青被蚊子咬的哇哇直哭可又能咋办呢?那样的年代,那样的环境,那样的青春岁月。至今想起来,我都心有余悸。
  麦收还没收拾利落,秋收又开始了,割大豆是北大荒最累的农活了,我们统称“哈腰节”。中国的农业机械当时是非常落后的,全靠人工割豆。一万多亩地靠全连300多把小镰刀来完成。(包括家属百八十号人)连里的口号是“要想打胜仗,老婆孩子一起上”。早晨3点半,地里两顿饭,晚上看不见,连队的卫生员、饲养员、教师、文书通讯员、会计、出纳全充实到割大豆的行列。我们机务排的所有剩余人员手拿镰刀也加入了割大豆的队伍。这就是哪个年代的真实写照。开始了一年中最艰难、最漫长、最困苦的工作。一眼望不到边的豆地绵延到天边。风吹豆荚响着哗啦、哗啦的声音。抓一把豆颗,手被扎的生痛。我们割呀,割呀,有的割破了手指,有的累的直不起腰。有累的躺在豆垄里。手快的已千米之外,慢的才离开地头几十米,定额3亩地再集成堆。工作已超出了人们的劳作极限。一群大雁排成人字,向南飞去,我们抬头遥望,燕叫声声催人心碎,我们的青春不计成本的撒在了这块黑黑的土地里。
  北大荒冬季来的那样的快,来的又那样的早,天气是那样冰冷刺骨。只要下了雪就不再化了。呼呼的北风把天和地搅在一起,风中带雪,拖拉机牵引着康拜因慢慢腾腾的在地里脱谷,两班倒,地里交接班。每班12小时以上。
  我和李小妹上夜班牵引康拜因,农工一排几个人负责脱谷,每人一把铁叉子,成堆的豆子用叉子挑到脱谷机里去脱粒。因人员紧张,没有人来接班。他们已经上了一个白班。现在要连续干24小时。有的人发着牢骚,有的人骂街,无济于事,还得坚持。我问一排副杨宗会累不累,他无经打彩的说“太累了,太乏了”全身像散架。
  夜,阴沉沉的,风不在刮了。寒星冷月也不知躲到那里。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暖意,要下雪了。拖谷机出现了故障,农工班的几个人得到短暂的休息,高度疲劳的人们,手里拿着干活用的叉子,靠在豆桔垛上深沉的睡着了,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眨眼间盖满了全身。大地一片银白……。
  一个人有时是冷清的,而两个人往往是精彩的。生活虽然很疲乏、单调,年轻人好动的性格是天性,不管工作多累,多忙。陈竟都要和我在宿舍里闹一闹,动手摔上几跤,他把我摔到床上,我再把他撂倒。宿舍里的气氛得到活跃,也就不感到累了,他老说我长劲了。
  有天夜里,我要小便懒得出宿舍,就一迈腿站到窗台上方便。正尿的得意时惊醒了陈竟,他偷偷用棍子捅我,我一慌,啊的一声,就从窗台上跳下来了。叫声惊动了女排正在执勤的两个哨兵,见到白花花的啥东西从窗户上掉下来,问“谁?干啥的?”端着抢走了过来。我立刻躲到了旁边的树行子里。哗啦,有拉抢栓的声音,我慌了。心想,可别把我当野猪给打了。赶紧说“别开枪,是我。”“你是谁?出来”女哨兵的话音里带着威严,刚要出去,我发现自己没穿衣服,只穿一条短裤。出去就漏光了。在树行子里我赶紧解释,才打发走这两位高度警惕的女哨兵。正直夏季,蚊子猖獗之时,几分钟的对话,身上被咬好多大包,刺痒无比。
  进到屋里,刚才和哨兵的对话陈竟全听到了,只见他,乐的前仰后合,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  为了“报复”陈竟,次日晚上他起夜出去,我顺手把挂在墙上的挠头皮帽子噻进了他的被子里。他回来,一钻被窝,就听见他“啊”的一声光着脚,从床上跳到地下,说他的被窝里进东西了,掀开一看,才知道我在捣他的鬼。
  我和陈竟的床斜对着,我在上边住,过了几天,我用小绳拴住一小团棉花蘸上水拧半干,扔到他的蚊帐上,一会水滴落下。陈竟大喊房漏了。我赶紧把棉花拉回来,他打开灯,见屋外繁星似锦,知道我又在搞他的恶作剧。
  当冬天的严寒渐渐退去,春天又来了。大地的积雪悄然的融化,慢慢的露出北大荒黑黑的轮廓。雪水顺着泥土由高处流向低洼。唤醒了大地所有生物。当一轮红日给大地带来了温暖,帮助江河把覆盖的冰层融化。春天太美了。使人们的心情更美。又一个春季来到北大荒。
  “一年之计在于春”春播,在北大荒是一个重要的环节。当冻地化开二到三公分时,就可以播种了(当时北大荒的麦子全是开春播),连里几台车昼夜不停的作业。新检修的拖拉机嗷嗷的叫着,大油门,大马力、超负荷,拼命的运转着。每天,不管整出多少地必须要抢播完。  连续干24小时,对于播种车来说是常事。睡上半天觉,在干24小时也不奇怪。那些日子里,睡觉是最宝贵的。一台播种车,连三的播种机加上两个开车的最少要8个人。满员操作。劳累、疲乏、缺觉使人疲劳殆尽。
  短暂的休息,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,突然被一阵金属撞击声惊醒。见李小妹一个人在上播种机上的开沟器,几十斤重的开沟器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是那样的沉重。拿板子的手在颤抖,脸上流着汗水。纤细的胳臂上沾满了泥土。看来我们休息时她把所有转不动的开沟器全给修好了。我们76号车组,就她年纪小,眼睛里老有活,特别是吃亏让人。我深受感动,看来比我是勤快多了。
  李姐的胆子大的惊人,有一次夜间作业,发动机没有机油了,为了保障机车正常运行,她自己一人从远离连队的13号地回来取机油。这条路在江边中苏边境上,很不安全的,狼群经常出没。难免还有敌方间谍的活动。在夜黑风高的深夜。在各种动物的啼嚎声中,李姐一人出色的完成了任务。她的胆量在连队传为佳话。因此受到连队的表扬。
  还有一次,李姐和小妹夜班耙地,这个地号比较荒凉。漆黑的夜,总给人们带来一丝丝恐惧。只有引擎的轰鸣声才能为自己壮胆。晚上接班时就见到有三只野狼在地头徘徊。夜深时它们又不慌不忙的跟在耙地车的后边,有人说狼就爱跟踪人,还有人说找耗子吃,总之这是一种使人恐惧的动物。瘮人的狼眼放着绿光,长长的嘴巴伸向天空时不时的嚎叫。“讨厌的饿狼”李姐骂着。停车,每人顺手抄起撬杠向狼冲了过去。狼被这突如齐来的举动吓坏了,撒腿跑了。上车继续工作,在回头看时,每台轻耙的加重箱上都蹾着一只狼,一大两小。好像在挑衅。又好像在逗你。那就随它去吧(次日,李姐讲起这事时。我们都挺担心)。
  北大荒因为荒凉,狼的食物链比较丰富,狍子、野猪、野兔遍地都是,狼轻易不袭击人的。但这是一种狡猾的动物是不能掉以轻心的。我们有时带上枪。它们早跑的没了踪影。不带枪时,老在你面前晃悠。有人说:狼能闻出枪里的火药味。所以与狼为伍那是常事。在北大荒的那些年里,只听到过熊瞎子伤过人。还真没听说过狼袭击人的事。
  北大荒有它荒凉的一面,但也给我留下好多美好的记忆。那里遍地沼泽,虽然潮湿阴冷,就因为它的水多,造就了那么多的动植物的生存。每当春季冰雪消融时,江河湖水一片汪洋,看不出哪里是江河,哪里是边界,哪里是水泡子。当水退下后,大批的鱼,乌龟被困在岸上。有水就有鱼,小小的水坑就有七八斤重的大鲤鱼、敖煌、白莲、马哈、牛尾巴(鱼)和几斤重的王八。因为鱼太多我们都挑着吃。大了不吃,小了不吃,吃鱼讲究只吃二斤到五斤的。红烧、清蒸、炒鱼片、杀生鱼种种做法使我大开眼界,大饱口福。沼泽的荒草里成窝的野鸡野鸭蛋连成片。不注意就踩碎了。有时还捡到过天鹅蛋,又白又大。那里最大的好处是没有蛇,据说以穆棱河两岸划分,是水土还是为什么,至今我也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。幼年时的课本“棒打狍子瓢舀鱼,野鸡飞到饭锅里”我得到了真实的体验。在中国计划经济的年代,内地副食品还是很缺乏的。各城市什么都要靠票证供应的,北大荒工作虽然是苦,但生活还是不错的。
  当看到行走的狼群、漫步的狗熊、奔跑的野兔、成群的野猪、高飞的天鹅、漫天的大雁,大自然赐给了我们一幅幅多么美丽动人的画卷。光阴虽已过去多年,我如同还停留在那时光的原处。告慰那些渐渐逝去的岁月。
  我们拖拉机手。两个人常年在野外作业,除了睡觉以外,有时两个人寂寞了,在车里大声唱歌。歌声伴着引擎声飘落在北大荒的原野,发动机声音的影响,没办法正常聊天说话。所以,有时也显得特别枯燥。
  有时一人开车作业,另一人休息。我总爱欣赏我的76号车。在阳光下那样鲜艳,火红的机身衬托着绿色的荒原。那样的美丽,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。车是出厂了两年的新车,车况较好,为国家开垦出来过几百亩荒地。它犹如我的战友、我的兄弟,总是默默无闻,认我摆弄,我想开到哪里,它总随我的意。
  飘垡垫子是由多年长成的草根,自然生长的沼泽。上边平坦,漂在水中。下边是深不见底的泥潭。人上去一踩,四周几米外都动。。把我的76号开到飘垡上,高档大油门高速冲击。它就象一匹红棕烈马跑的飞快。周边几米的水中,天地都在动。犹如坐旱船,稳中带有飘移的感觉,真是享受呀。心中又高兴又很害怕,车是不敢停的,万一因为链轨抓破草皮掉下去就会车毁人亡了。
  陈竟和我的友谊主要是在一次玩笑中得到了新的升华,我深深印在心中。野外作业他开车,我坐在车下休息,平时他老和我吹嘘他胆子如何大,说“在我没来以前,自己曾经一个人打死过野猪”。这次我想吓唬他一下,我故意把水壶踢倒,帽子扔在一边,脱掉一只鞋,一只脚挂在树上,我合上眼睛躺在那里装死,制造了一个我被野兽袭击的现场。
  一会儿,陈竟开车过来,见状慌忙下来。大声叫我,也没反应。他带有哽咽的哭声抱住我向车上走去,我再也忍不住笑了。陈竟见我和他开玩笑。立刻把我摔在地上踢了我一脚,说:“吓死我了!我以为你被熊瞎子给拍死了。”我为我这次成功的恶作剧哈哈大笑,笑的那样得意。那样的开心。不经意间看到陈竞眼角里夹有一颗泪珠,那样的晶莹。他顺手抹掉了,怕我看到吧。这时我心中一热,嘎然停止了笑声。时光在那一刻好像定格在这瞬间。这才是我患难与共的兄长呀。一滴泪水,兄弟之情又多了一份理解,一份相惜吧。两年来,相同经历的感知,友谊如纯净的山泉水,清澈、无华的淡然,每每想起时心底总是温暖的。胜过太阳。在那次以后,我和陈竟再也不开玩笑了。一声兄弟,难忘的那段青春岁月。
  在我工作的三年里,我学了很多知识。76号车组像一个家庭,给了我很多的温暖,很多的帮助。我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学到了我欠缺的东西。当老安的爱人病重急需输血时,我毫不犹豫的献出200CC血。我们建立了友谊,加深了情感。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。陈竟被提拔副连长,后来随宋丽到北京工作。老安留在农场。李姐也回了北京。李小妹以百分之百的票数被推选上了大学。几年后,我随着返城的大潮回到了北京,可是,我还经常想起我们的车组。我带走了76号车组那些动人的故事。留下了自己美好的记忆。

  此文章献给我已故的车长陈竟。好兄长,天堂路走好。

2016年3月清明前夕于北京丰台

[姜兆海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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