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八连　李强

　　四十年前，我曾下乡在八五八农场八连，那时八连连续两年盈利二十多万，成为兵团的先进连队。1971年农场遇到十年一遇的洪涝灾害。8月初，大雨连绵江河暴涨，使得地势较低的大片麦地被水淹没。出现了水中捞麦子的局面。1972年春旱严重，小麦大面积减产。整个农场系统经济形势陷入低谷。
　　人们也开始厌烦了永无休止的各种政治运动。对政治学习不那么热情了。还有的知青返城了，当初的那种激情渐渐消退了。从那时，食堂不再吃大锅饭，开始恢复实行购餐制。为了提高大家的劳动积极性，农场系统将全面实行劳动定额工分制。在八连先行试点。八连这个兵团的典型单位，动员会使得工作组深感意外，遭到大多数群众强烈反对和不满。青年们认为这是历史的倒退。我们是兵团战士，怎么变成了挣工分的农民了呢。心中有极大的失落感。
　　在召开的贫下中农会上，吕凤坤道出了老职工的怨言，他说：“从六十年代就讲，要给老同志长工资。总给我们一个热罐子抱着，我们是天天盼夜夜盼，结果到现在热罐子打了，工资没长着，反倒烫了一肚皮撩泡。”在召开的青年团员动员会上，许多人在下边起哄，使会议无法进行。工作组组长在撤离八连的时候，伤心地说：“我没想到八连群众会是这样的......。”
　　其实，人们并不是对他个人有什么成见，而是思想一时难以转过弯来。实际上，工分制符合社会主义按劳分配原则的。每月工资总额不变，工分分值浮动。它对于实行劳动定额管理，提高劳动生产率是非常有效。杜绝了出工不出力的现象。尽管大家都强烈反对，工分制还是施行了。
　　那时候，那么多的青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娱乐活动，对于这些远离父母、前途迷茫、生活枯燥的小青年来说，用扑克算卦是许多人所喜欢的娱乐活动。大家都想通过算卦来得知自己将来的命运。最好的命是；扣着的牌全部翻开，找出的对牌一有贵人指路，二有六六大顺，三有一心一意的朋友，四是有衣穿有酒喝有钱花，五是无小人挡路等等。其实同样的牌有不同的解释。如果算了一个好的卦，心情也是非常高兴的。有时谁发现了一个蜘蛛就大喊：“快来看呀，这儿有一个喜蛛。”于是大家都围过去，看着它最后往哪里爬。如果是往东或南边爬，大家就高兴的欢呼起来。因为那边是回家的路。如果蜘蛛爬的方向不是往东南，大家就会情绪低落。
　　大食堂两边各盖了一栋宿舍。开始东边是女生宿舍，西边是男宿舍。机务排住在旧马号改的宿舍里。我们住的大屋南北两边都是上下铺。每个铺住五个人，一个屋子共住二十个人。这么多人住在一个三十平方米的屋里，显得拥挤而热闹。在日常生活中，有的人总爱开一些玩笑拿别人取乐。比如屋里人正在擦身洗澡，有人就故意敲门，等屋里人以为有女的来了，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，开门一看，原是自己人敲的。有一次卫生员哈尔滨青年姜爱莲来我们宿舍找人，也在外屋敲门，我们都认为又是谁在搞恶作剧，几个人就大骂起来：“你他妈×的装什么洋蒜！……”见迟迟没有人进来，我们就出去看。姜爱莲已经退到大门口外。她满脸惊恐说：“你们怎么这样骂人啊，骂得那么难听…….。”我们赶紧陪礼道谦，解释以为是本宿舍的人敲的门。
　　还有人在门上放个盆子的盛点水，谁进来不小心就会被砸着弄一身水，其它人则哄堂大笑。大家常常想尽办法捉弄人。有个北京青年小赵，她和宿舍几个妇知青一起写信，假冒哈尔滨青年小张家中的来信。信中按她父母的口气，说给她找个对象。贴上一个旧邮票，把它给了小张，她信以为真，别人见她看后就故意问她，家里给她写的什么呀,她却说些别的内容。逗得大家笑个不停。小张知道后气得够呛。
　　有一天晚上，我提议搞个玩笑，得到大家的赞同，我们把宿舍里的灯关上，大家作了分工，商量好等哪个进来，我们一齐上手逗一逗他。不一会一个上海青年回到宿舍，一进里屋门，见满屋漆黑，刚要说话，就听他啊的一声被躲藏在门两边的几个人抓住两臂按在床上。一帮人拥过来，乒乓一顿凑，几秒钟后，大家忽的一下都散开了。有人打开灯，大家都笑开了，只有挨打的默不作声。过了几天后，一提起这事，他还觉得气不打一处来。他对我说：“开玩笑没有这样开的，下手挺重的，不知谁还踹了我两脚。” 我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他的，可是有的人觉得这很有意思。一天，司务长北京青年杨明刚进我们宿舍，就被几个青年按到床铺上，也挨了几下打，他可是急眼了，去打按他的人。他一边追上海青年王得喜一边喊：“你看着，我也找人打你，二排宿舍打人……。”后来还是王主动找杨明承认做的不对才了事。
　　马号长年住这一个孤老头叫刘兆发。是个单身汉。听说他年青的时候曾给肖华（文革前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）喂过马。青年们也爱去马号玩。有时用他的锅来做点什么吃的东西。听说有一次老兆发攒了一小把药，觉得扔了怪可惜的。就全都一下吃了，差点要了命。这人很随和，青年们也爱跟他开一块儿开玩笑。最常提到的话题是‘媳妇’。有人说，“你活这辈子才亏呢，连女人什么味都没有尝过。”也有人说，“你有什么条件，我们帮你找一个媳妇怎么样？有一个叫羊一只的，还有一个叫肚朝下的，给你当媳妇行不行？”老兆发总是哼着哈着。
　　当青年们总是笑他没尝过女人味道说久了，有一次他说，尝过尝过 。问他在哪尝过，他吱吱吾吾不恳细说。老兆发有个晚上将尿盆放进被窝小便的习惯。有人发坏，将他的破尿盆底儿凿个洞。老兆发晚上用时害得他把床尿湿了一大片。八连他是年纪最大的职工。退休后就离开了。
　　有个复员兵心眼很多，有人背后叫他‘智多星’。有一次，他出个坏主意要捉弄一下哈尔滨青年。他拿一个空啤酒瓶，让别人往里撒尿。两个上海青年往瓶里尿了些尿。他假装拿着啤酒瓶在被窝里喝酒。故意问王喝不喝啤酒。王不知是计，连忙说：“喝，喝。”他接过酒瓶就倒进嘴里，觉得不是啤酒，连忙吐到地上。全屋人这才都哈哈大笑起来。这事让连领导知道了，召开了全连大会，让几个恶作剧的参与者在大会上做了检查。有个青年检查说，他也往瓶里‘鸡咕’了一点。使大家暗暗发笑。
　　“智多星”还自己编了一个谜语让大家猜；‘四个耳朵朝天，八个爪朝地，中间转轴，两头出气。’大家想了半天，猜不出是什么东西。他说，“你们真是太笨了，这是狗连裆还不知道？”我们恍然大悟。农业生产队差不多家家都养了狗。一到春天，狗的发情季节，大街上经常看到狗交配的场面。有一次，他让天津大个子女青年猜：“我肚压你肚，你肚有我半截物。”弄得人家脸直发红，等人家要跟他急了。他倒说人家往歪处想，才告诉人家谜底是石磨。因上面的磨盘中间有轴，下面的磨盘有个眼，对着放上面磨盘轴的。
　　有的谜语好一点，不那么露骨。比如“大头大，大头大，谁的大头也冲下，不信回家看你爸，你爸大头也冲下。”谜底是人的鼻子。
　　后来，女青年都搬进小宿舍，我们搬进原来的女生宿舍。早就听说女宿舍有个大老鼠。我们搬进去的第一天晚上，就尝到这只老鼠的厉害。它把盆了弄得当当响。有时还窜到铺上来回跑。我感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从我被窝上跑过去。我们大家下决心一定要除掉它，它可能不知道这儿已经换了主人。我们拿着砖头和木棍，关上灯静静地等它出现。它出来后，我们打开手电，没费多大劲就用砖头把它砸死了。这只老鼠实属罕见，它身长有二十多公分，尾巴有手指那么粗。恐怕有好几斤重。我们把它吊在门外示众。
　　往事如烟，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了，那是一群年青人的故事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，是一些迷茫中的年青人的恶作剧。

[李强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