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眸(节选三)
2015-11-22

作者:八五八农场老兵 许凤岐

                 文化大革命

  文化大革命开始,学校停课、老师学习。不久全虎林县老师和学校干部集中到虎林一个小学学习。当时已有教师戴高帽游街,下跪挨打的传闻,全国已经开始了大字报、大批判,尤其是小五界(文教、卫生、文艺、戏曲等)首当其冲。
  一天晚上突然通知全体教职人员都到学校操场集合。我们学校由张学法(指导员)带队,其余有李林、宋德光、方振堂、周传达、邝邦杰、唐佽、高诗钢、吴永盛、梁煟基、佘克纯、陈瑞琳、邹淑英、窦广东、王健民、杨志远和我,还有刘寿增(新调来不久的一个大学生)。我们到的时候操场上已有一些单位了,陆陆续续地还在不断来人,台上也站满了人。说是要开批判大会。宣布了几个人的“反动言行”,家庭出身,就把这几个人拉出来戴上高帽,高帽上写着各种罪名。下面就喊起了口号: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!”“中国共产党万岁!”“毛主席万岁!”“打倒反动派!”“打倒一切牛鬼蛇神!”……口号声可谓震天动地。这时又有人宣布:“把×××、×××拉出来!”拉上台,就不管是什么罪名,先戴上高帽弯腰站在一边。各单位不断地递条子上去,就有人宣布把×××拉上来,有时喊一个人名就好几个人上去,喊张三,反而是李四上去。各单位都在议论,递不递条子?不递,怕落在别的单位后面,落在后面是右倾啊。唉!这段时侯可谓人人自危啊。我们学校吴永盛老师特别害怕,因他带了一块苏联的手表,被说是修正主义的东西,害怕因此被揪上台。他就连忙把手表取下来,塞在鞋子里。幸好我们学校没人递条子。台上已经有好几十个戴高帽的。过了一会儿台上有人宣布:“点火大会”到此结束,各单位回去,你们自己揭批。明天把这些反动分子都戴上高帽游街。
  果然,第二天各单位押着这些人在虎林县几条街上游街。前面打着横幅:“文化大革命万岁”,“无产阶级专政万岁”……锣鼓声,口号声此起彼伏,街道两旁人山人海,轰轰烈烈的一场文化大革命就在虎林县展开了。据说这都是由北京下来的大学生串联点的火。我们回到农场也正式停课了,集中学习进行大批判,每个人都要揭发写大字报。记得当时最有意思的是宋德光和邹淑英两人互相揭发,一会儿你写一张,一会儿她写一张。别的老师也都纷纷揭发,写出大字报,贴满了饭堂。特别是我们这些出身不好有历史问题的,过去在各种运动中受过批的,更是成为众矢之的了。这时学生们也都写了大字报。一阵风的大字报战之后,下面就成立了各种战斗队,学生中也都成立了战斗队。我们所在的边远县城和全国各地一样都在毛主席写的一张大字报“炮打司令部”和“红卫兵万岁”的号召下轰轰烈烈地搞起了文化大革命。北京的大学生组织了各种战斗队,又纷纷到全国各地点火串连,所谓“煽革命之风”、“点革命之火”、“踢开政府闹革命”、“把走资派揪出来靠边站”、“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”、“造反有理”……就这样,各地原来有组织有领导的文化革命变成了一场混战,无章法、无领导、无组织的群众运动。把一些领导揪出来游斗,把“资产阶级”、“牛鬼蛇神”揪出来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,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。一些反动的“血统论”口号也甚嚣尘上,什么“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生儿会打洞”,“老子英雄儿好汉,老子反动儿混蛋”……这时工厂停工,学校停课,学生到各地大串连。那时学生串联无论走到何地都有招待站接待,管吃、管住,乘火车也不要钱。毛主席曾五次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,全国各地学生组织长征到北京等待毛主席的接见。其实,有的人是趁机到全国各地大串联游山玩水。
  在这种乌烟瘴气的闹腾下,黑龙江省各地的造反派们组成了对立的两大阵营,互相指责对方是保皇派,自己是造反派,是无产阶级革命派,简称“无联”,红色革命造反派简称“红联”。各地的战斗队都直接、间接都属于这两大派别,一阵批判把有些领导树成“革命派”,把有些领导打成资产阶级的“走资派”、“黑后台”,各地都成立“无产阶级革命委员会”。有的地方还成立两个革命委员会(两派都成立的)。如果两派势力悬殊,那就一派是“革命派”,另一派是“保皇派”;很快“保皇派”的一边就瓦解,“革命派”掌权。如两派势力相差不多,就造成对立,互相谩骂、揭短,进而动棍棒打斗,逐渐升级,动刀动枪,像四川还动用了大炮。各地都因械斗死了不少人,后来动用军队进行军管才逐渐平息。在那些岁月里这种派性斗争延续了很多年。
  我们从虎林回来后,也成立了各种战斗队。开始老师们也组织战斗队,还都戴上“红卫兵”的红袖标。不知怎么搞的学生中的战斗队“风雷激”把窦广东揪出来戴高帽游街,我们教师的战斗队也随着他们游行喊口号。当游行到修配厂时工人们不干了,说是资产阶级游斗贫下中农,一些人出来把高帽摘下来戴在邝邦杰的头上,双方发生激烈的争吵斗争,一片混乱,这场游街算是结束了。以此事为起点,全场都成立了战斗队,对农场几个领导进行揪斗批判,围绕书记林全朴,场长张克法,副书记蒋述芝,副场长郑强等几个当权派展开了两派斗争。开始两派都批判这几个领导。后来“红联”一派认为蒋述芝是好人不能批,这就分成了“保皇派”、“革命派”;“红联”也不承认是保皇派。“五二九”(五月二十九成立的)又给张克玉戴上了高帽游街,说林全朴、张克法都是“走资派”。郑强在批斗中挨了打,自杀了。“红联”一派的十一队书记江本都浇油自焚了。“五二九”得到县革委会的支持,乘机夺权成立“革命委员会”。“红联”也因保了蒋述芝,江本都自杀,又没有县“革命委员会”的支持,势力渐弱。他们的头头张荣环又跑了,几个主要人物跑的跑,被抓的被抓,剩下的一些出身好的,虽然不肯解散也有名无实。
  参加学校“风雷激”战斗队的老师和学生原来都属“红联”,当然也就瓦解了,老师们也就成了“牛鬼蛇神”。少数老师加入了“五二九”。到1968年6月18日毛泽东批示建立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,科以上的正职干部都是现役军人了,身着绿军装的现役的军人一时间在农场很是威风啊。农场改名为三十四团,这样农场内的斗争基本结果,“五二九”的主要人员都当了副职。
  再回过来说学校内部的具体斗争情况。自从把窦广东游街后,窦就投靠了“五二九”,组织一批学生成立了造反派,夺了领导的权,但还支持张学法。实际上学校仍由张学法领导,把我们这些出身不好,有所谓这样那样问题的人统统集中起来进行批斗,并戴上各种“帽子”,什么“走资派”、“特务”、“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”、“地主阶级余孽”、“阶级斗争熄灭论的黑干将”等等。宋德光是“学校黑阎王”。因我在填写秋华、鹏生的家庭出身时填的是“革命干部”(当时上面有这种文件干部子弟可以填写“革命干部”),所以我的罪名就是“阶级斗争熄灭论的黑干将”。我们每个人都戴着白袖标,上面写着各种“罪名”。开始只是集中起来批判,吃饭和睡觉还在家里。随着农场两派斗争的激烈,学校内部的斗争也逐渐升级,就把我们集中在一间屋子里不准回家。吃饭由家中送,睡觉在一间屋里。无论是农场还是校内只要开批斗会,就把我们拉去,陪斗或批斗。没有这些活动的时侯就让我们出去打柴,或是做别的劳动。集中在一起有李林、宋德光、吴荣盛、邝邦杰、佘克纯,陈瑞琳、张文勋和我;张淑贞因是女的,晚上就在家中。送饭时还要检查,吃饭前和出去打柴前还要“请罪”。出去打柴时每人拉个小爬犁,因是冬天,我们就沿着小穆棱河边走边割烧条(一种野生灌木),每天每人要割两爬犁。学校的学生对我们还算照顾,没设专人管,也没有数量限制,割多少算多少,早出晚归到也轻松自由。我们还一路走一路唱,说说笑笑。当时我们有一种想法,如果我们这些就是反革命,我们也认了,全国的反革命也就太多了,所以我们当时思想压力不大。一冬天我们打了一大堆柴,后来被伙房做饭烧了,也算我们为学生做了一份供献。张淑贞(邝邦杰的妻子)出身好,本来没有什么事,就因为她学说了一句骂毛主席的话,因此打成“反革命”。像她这样的“反革命”农场就有好几个。当时真是人人说话、做事,写什么东西都得小心谨慎,否则“莫须有”的罪名就随时加在身上。就连我6岁的小女儿丹萍都被牵连,有一个小孩子在雪地上写了“打倒×××”,她也被审查了好几天(对笔记问话)。后来查清楚了,所谓的反动标语中有几个字她还不会写,这才算了。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,人人自危啊。还有一家人,兄弟几人的名字叫忠国、忠民、忠党的,也被说成是忠于国民党……这些莫须有的罪名,数不胜数。学校中我们这些老师被批斗,当时和我们一派的学生,当然也就无事可作,成了“保皇派”。另一派也不敢斗他们(在学校他们是绝大多数),所以他们就组织“长征”队准备步行到北京。当他们步行到长春时,北京就停止了接见,号召复课闹革命了,他们这才坐车返回。这时学校已住进由边防站军人组成的军宣队,兵团已经成立,所以基本上结束了校内的斗争。
  还得说说农场两派的斗争情况。自从“五二九”把张克玉游街后,农场两派斗争形势愈演愈烈,一面搞“红色海洋”、跳“忠字舞”、唱语录歌、破四旧,以示忠于毛主席,一面搞大批判、大辩论。有一次批判走资派,几乎把全场揪出的“牛鬼蛇神”都集中在当时的电影院,所有能去的人都去了。电影院内挤得满满的,外面还站满了人。大喇叭不停地广播着里面批判大会的情况,当场又揪出许多所谓的“走资派”。这样轰轰烈烈的大批判搞了好多天,一直到虎林县“革委会”支持“五二九”,郑强自杀,“红联”瓦解,张荣环逃跑,激烈的斗争形势才缓和下来。“五二九”夺权成立了“革委会”,把各单位的走资派和 “牛鬼蛇神”都集中起来进行批斗,我们学校也送去了李林、吴永胜、佘克纯三人。
  这时学校也把我们这些受批判的人下放到各生产队劳动了,主要是建房、伐木。李林的眼睛不好没有下去,几个女教师也没下去。我到四队,邝邦杰、杨志远到十六队,宋德光到三队后又调二队,他老婆邓国荣因是党员还当过二队副指导员,王健民、高诗钢在五队。老教师中除了窦广东(造反派)、梁炜基、唐佽、邹淑英外都下放到农场各队劳动了。这时又先后从生产队调来一些知青如史淑燕、陆士桢、周小芹、刘平、李发广、王吉联、张伟民、姚然林、田荣礼、高非、张宁。他们基本都是上海、北京的老高三学生。另外还从连队职工干部中调来杜继甫和柯伟夫妇、盛剑浩和钟俊英夫妇、刘××和孙秀媛夫妇、周令威和于佩清夫妇……所有这些人也都陆续在知青返城、落实政策中又先后调走了,留下的不多。还有从本省某公社调来的于增德。再后期我们秋华和鹏生也调进中学了,我的这两个孩子也是落实政策后先后调到中学的。我是在1973年“解放”后,先调教育科和毕世忠办了几期小学老师的培训,又到文教科当督导员,不久后才调回学校的。

[许凤岐]

首页  |  综合信息  |  黑土情思  |  今日风采  |  友谊频道  |  文学作品  |  艺术创作  |  生活园地  |  858 情怀
服务热线:13488875508 E-mail:philipliu@126.com 网联:QQ-1735254379 QQ-1492956489
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34团知青志愿者委员会 版权所有
京公网安备 11010502044279号  备案/许可证编号:京ICP备15064664-7号